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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裡失去的,就從哪裡找回來;自己的問題自己解決∼
樿
Ⅹ﹒
--四百九十七年後,某職業侵略團頭子的三面會談。
「很多人叫我們是侵略者,但我們總說自己是在製造回憶,不是嗎?我親愛的的姊姊和弟弟?」(他左偏右偏各對著肩膀上的另兩個頭,另兩個頭則回以了解的微笑。)「所以說…像土地這種東西,不侵略就沒人開發;沒人開發就會荒蕪…而荒蕪,正是暴殄天物,對吧?就像這小半瓶酒一樣,不喝不行……咕嚕∼味道真好…」(他還是左偏右偏各對著肩膀上的另兩個頭,另兩個頭還是回以體諒的微笑,但已隱約帶些不耐煩的成分。)
姊姊說了:「是的,土地是該向生物盡責的。而我們就只是負責將原先住在上頭的討厭東西趕走,開發它到極限的程度,使它對生物們盡到最大的責任…啊,老弟,酒別喝光,這是我們一起買的…」
弟弟說了:「對,我想姊姊說得對……哥,留些給我們吧∼」
「呸!我當然知道這是我們三個一起出賣勞力、一起去買的酒,我才不會忘記…就像我記得腳下新征服的這塊土地的名字一樣……這塊土地的名字叫…叫做…」(他又狠狠灌了一大口酒)
姊姊提醒道:「這塊土地是雸染部落的聖地。你別喝了…」
弟弟說了:「這的確是雸染部落的領地,我不會懷疑姊姊。哥…別再自個兒喝了…」
「好啦,煩死了…」(他倒一杯酒湊到左肩給了姊姊,姊姊喝了;他又重斟一杯,遞到弟弟嘴邊)「我當然知道這是雸染部落的領地,這裡是魔界三十七層極西部,對吧?…但我想……」
姊姊說了:「你想什麼?我親愛的弟弟?」(給她一杯酒喝,她喜得雙頰酡紅,語氣也柔魅多了)
弟弟說了:「姊姊妳難道不知道哥哥的想法嗎?…那我也一定不知道了…」
「我想,是不是我們該收手的時候了…看看今天,我們身上受了不少傷…(他的手撫上左肩的頭)我親愛的姊姊,妳本來有許多疤痕但仍顯漂亮的臉頰現在卻多了四個瘡口…還有你,(他偏頭向右)我的小老弟,你的下巴和鼻子幾乎都被削掉了…哎∼∼」(他悲嘆)「這不是人做的工作啊∼∼」
姊姊感動得眼淚直掉:「這的確不是人做的工作啊∼∼」
弟弟也哭了:「我跟隨姊姊的想法,這確實不是人做的工作啊∼∼」
「所以,我們找個地方享福吧…只要賣了這條冰淚石項鍊,我們下輩子就不愁吃不愁穿了…」(他自背囊掏出一條繫著象徵冰女永世悲哀的晶瑩澄澈)
姊姊忽然興奮起來:「對!只要賣了這條冰淚石項鍊,我們下輩子就不愁吃不愁穿…而且還能買很多的酒…」
弟弟同樣快活著:「嗯,只要賣了這條冰淚石項鍊!」
「只要賣了這條冰淚石項鍊!」(他豪情壯志地說著,驀然,卻一手撫胸輕拍)「但今天發生的一切可真讓我害怕!…那塊浸透了鮮血的石頭就這樣崩塌下來,差點砸碎我們的腦袋…」
姊姊也恐懼地大睜著眼:「沒錯!我想起那個小男孩…這部落的最後一個族人,在被我們開膛破肚時還用一種好怨毒的嚇人眼光瞪著我們…我們只是做我們該做的,我們並沒有做錯事,不是嗎?」
弟弟亦用著一種低沉的語氣:「是,我們沒有做錯…然後應該已經死去的他卻忽然跳起,奔到他們的聖石上頭,讓血流遍了那塊石頭…而隱約間,我彷彿見到裡頭有個絕美的紅髮人類飄出來…」
「我也看到了…我親愛的姊姊和弟弟,但接著那塊石頭一下子就塌掉,差點砸碎我們的腦袋…這才是我一輩子都忘不了的!」(說時,他又給自己斟了一杯酒,一乾而盡)
姊姊流露出某種困惑的表情:「但要不是它裂開,我們也不會得到被嵌在裡頭的冰淚石啊……對了,我想起來了…聽說那塊聖石是雸染部落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從魔界九十二層北北西的某處搬來的,是一塊吃人後呈休眠狀態的奇異石頭…」
弟弟同是一臉詭異:「魔界九十二層北北西不正是一塊邪氣之地嗎?…姊姊你說過,傳說中的妖狐藏馬就死在那裡…」
「好啦!誰管誰死在哪裡!無聊!!……剩下這最後一杯酒,我要喝囉∼」(他不耐地驅散這讓他不自在的氣氛,高舉起酒杯,一臉得意樣)
弟弟慌張了:「姊姊!怎麼辦∼」
姊姊有條不紊地下令:「老法子!你從右,我從左,用力朝中間撞,把他撞昏…」
「喂∼我們是親愛的手足…你們不能這樣…對…我……」(不一會兒,他昏了過去,而剩下的兩個頭,楞楞地看著地上那灘打翻的酒水發怔)
XI﹒
--虛無中。
藏馬飄忽著,正想著該朝哪個方向走時,一個聲音傳來。
「往你的右手邊。」
「你是在什麼時候…」狐狸轉身,綠眼睛看著火妖,現出泛金的詫異,「我以為你在魔界過得好好的。」
「哼。」飛影冷笑,「我早就死了,幾百年前的事…今天又再死了一次。」
「你是雸染部落的族人?…那個小孩?」
「虧你認得出。」仍舊一身冷淡的越過緋紅的身影朝前行,「…我當時真不該放手。」
「所以你接連地不斷轉世?」
「哼。」一聲鼻音代替回答,「終點站…當靈體唯一的好處就是完全不忌諱時間與空間的差距,只要不走偏的話,靈界一下子就到了。」
「………」
「……………」
兩人默默無言,在靈界大門前杵了好一會兒。
「飛影,」這次是藏馬先開口,「我並不想再見你,你知道的。」
「哼。」
「即使你轉世…我猜你一定脅迫過小閻王讓他給你轉生在我身邊……但是,」紅色的瀏海飄了起來,「這話我早在很久前就說過:我不需要你。」
「哼。」飛影沒睬他,自己先踏進了靈界門,「隨你怎麼說,反正我不會再放手。」
「你一定會後悔,飛影。」藏馬特地抬高了聲音,彷彿是傳達一項神聖的訊息給某個重要的人時所必須具備的嚴肅姿態。之後,他也踏入那扇門內所虛掩的世界裡。
「什麼不想叫自己以後後悔,我現在就後悔了!…天哪!我的麻煩怎麼會那麼多∼∼」躲在陰暗一角偷聽許久的小閻王發出悲鳴。
XII﹒
--二千年後。
徒步旅行者,勞累之餘,需要一杯水,與一個暫時休憩的處所。
幽助一邊拭著左手背的汗,一面咒罵著今天真是個鬼天氣,明明前十分鐘才下過暴雨的,竟在三十秒之內氣溫升高整整49℃…真是的,雖然聽說這塊RK-TU89地區向來待客不善,但也用不著這樣歡迎他啊!要不是為了螢子最近老是喊著全身僵硬沒力氣…(什麼全身?那是我的手耶!)總而言之,要不是為了偶一為之的浪漫:「愛情至上」,他才懶得死馬當活馬醫,蠢到去聽信酎那成天醉醺醺的死傢伙的話,來這RK-TU89區幫螢子找懺狗齒桏木的樹液哩。
不遠處有一圍水塘,在附近巨大叢聚所形成的林蔭幽涼下,幽助重重地躺在沙地上,喘了一口氣。
風拂過,枝葉沙沙作響,幽助的褐色眼睛稍稍瞥了一瞥,竟和一雙很熟悉的眼睛對視了,嚇得挺起了身。
「哇!藏…藏馬?!」
「藏馬?…對不起啊,客人,您認錯人了。我是這個樹蔭茶店的主人。」那人生得跟南野秀一一模一樣,連身上散出來的特殊冰冷氣息也讓人知道他就是狐狸,「想必您經過長途跋涉,一定需要些吃吃喝喝的吧?」說著,那人輕巧地閃入樹叢中,不見了。
「喂…我一點都不…」餓……算了!唉,藏馬唷,上次才聽小閻王說你剛死不久,沒想到那麼快就又轉世囉,飛影難道對你還不罷休嗎?你們兩個也真………幽助想著,再次抬頭打量起這形成這巨大的林蔭的本體:一棵好巨大的龐然大物,像怪獸,不然就是病入膏肓的木乃伊,樹皮發乾成這副德性,竟還能在枝頭綴滿晶藍色的琺瑯質果實。
「真難看的樹,像被毀容…」幽助喃著,不期然十來棵琺瑯質堅果直直擊中他的頭。
「痛…痛痛!等…等一下,」幽助起了身,環顧這棵樹,「飛影,是你嗎?」
樹當然不會回答,不過幽助卻認為落在地上的果實像是眼睛般地死瞪著他。
「啊,抱歉,讓您久等了…」笑著把手上的托盤架放在那棵樹的根部枝枒上,那人的綠眼睛看來十分自滿自己的廚藝似地,「這是本店的招牌〝樹果千層酥〞,請用吧。」
「藏…不是!我是說,」難卻盛意,幽助將食物塞滿嘴巴,邊吃邊問,「你一直住在這裡?」
「嗯,它就是我的家。」那人起了身,撫摩著那棵樹,「自出生起,我花了整整兩年的時間流浪、探索,終於,在看到距我原來住處十三公尺遠的它,我就知道我已經到終點了。它提供我許多:精神上,生活上…一切。」
看來藏馬過得還不錯的樣子嘛…雖然腦袋有點怪怪的……唔,以後有空再過來看他好了。幽助暗想著,眼神忽地飄移到左手,立時憶起了自己來到此區的本意。
「…那個,呃…老闆,你知道懺狗齒桏木的樹液要在哪裡才弄得到手嗎?」
「樹液!?不是要割破它的樹皮才能拿到嗎?好殘忍…」
「啥?殘忍?…不會吧,樹又不會痛…不管怎樣,你知道懺狗齒桏木這種樹在哪嗎?」
「抱歉…我不清楚!不過你繼續往前走吧,那裡常有幾個遊方老婆婆在那裡晃蕩,如果你遇得到的話,除了必要的問話外,記得額外給她們幾拳幾腳,她們一定十分樂意告訴你的。」
「多謝啦!!」幽助把最後的一杯茶送入腹中,拍了拍行囊,轉身欲離。
「不客氣…對了,客人,記得付賬啊!總共是916.58里拉索」(註:中介管轄區的通用貨幣單位)
「好貴!才幾塊餅乾和一杯茶而已…」
「很便宜啦,我已經打七折優待價了呢∼」青翠的碧眼始終掛著新月般的笑。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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